「影视剧评」楚慎为｜《平原上的摩西》剧中的人生纠葛
来源：中国艺术鉴赏网
作者：楚慎为 作家、影评人
第7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，来自中国的电视连续剧《平原上的摩西》获选剧集单元，成为该单元创立以来首部入选之华语影集。《平原上的摩西》改编自我国当代80后作家双雪峰的同名中篇小说，是一部讲述两代人恩怨纠葛的故事；讲述李斐与庄树间从两小无猜到有缘无分的故事；讲述从罪恶和又到救赎的故事。该片又是一起围绕着出租车司机被杀事件而揭开的陈年往事……
傅东心是一位女知青，集美貌与知性于一身。返城后，经人介绍她相亲认识了卷烟厂的供销科科长庄德增。多年的下放生涯令傅东心对爱情早已没有了任何奢望，她只希望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书、画画，过着自己那十分佛系的生活。但那个时代女人总要结婚，于是她选择嫁给了那个看上去对她百依百顺，包容豁达的庄德增。谁知道这将是拉开整个悲剧故事帷幕的导火索。
傅东心与庄德增结婚后不久便生下了儿子庄树，新生命的诞生并没有激发出傅东心的母爱，而是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，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于她无关，甚至是自己的亲儿子。庄树却像极了庄德增，是个活泼好动，精力充沛的孩子。在学校隔三差五的淘气打架，一点都不令人省心。老师请家长，傅东心干脆连一句替孩子辩解的话都没有，而是直接领回了家。看到这里，丝毫不符合亲情逻辑，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应该对此无动于衷?冷漠，冷得像一块冷冰冰的冰。
傅东心不仅是对儿子，对待丈夫更甚。从未有甜言蜜语，哪怕是一口热饭都不曾热乎。她似乎不惹一点尘埃，不食人间烟火。傅东心的这种异于常人的表现是本片最大的悬念，支撑我们在慢节奏的剧集中看下去的全部动力。
李守廉是一名钳工，年少时曾救下了被红卫兵武斗中险些丧生的傅教授，也就是傅东心的父亲。李守廉成家后，妻子死于难产，只留下了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，李斐。赶巧李守廉家和傅东心家离得很近，是紧挨着的邻居。李斐是个很乖很有灵性的姑娘，只有她才渐渐走入了傅东心那颗枯萎、凋零的心。
傅东心非常爱惜李斐，心疼李斐，可怜李斐，不仅仅是因为李斐没有母亲，也不是为了报答李守廉曾经的救父之恩，只是因为李斐有着无可比拟的才华。傅东心收下李斐为徒，教她音乐、画画，更教导她读书、明理。傅东心跟李斐讲得最多的还是圣经故事《摩西五经》，也就是著名的《出埃及记》。傅东心强调只要心诚念真，一切困难都会主动让路。不曾想，也正是傅东心的这个为李斐灌输的信念，影响了这个孩子可悲的一生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，许多企业职工下岗。脑子灵活如庄德增的人很快便发家致富起来，而像李守廉这般木讷的人却无可避免的陷入到了困顿。李斐的成绩一直很好，完全可以读上重点中学，可是李守廉的下岗立即让一切都变成了泡影。李守廉曾经拿起匕首准备出去抢劫，但被李斐撞见后，只得默默放弃。因为谁也不会当着自己的女儿面去干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。女儿是李守廉最后的良知和底线，更是他的骄傲。
年级相仿的庄树和李斐是儿时的玩伴，为了搅乱傅东心给李斐上课，庄树不惜点燃炮仗，只是为了吓李斐一跳。这也是日后，李斐要在平安夜里为庄树放一束烟火的诱因。因为羁绊早已种下，一切都是因果报应。庄树与李斐在一起读书，一起玩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我一直认为那只是友谊，不是爱情。有时候儿时的友谊更美好、更温馨，也更纯真。
直到有一天，李斐突然搬了家，这才让两个人就此分开。二年后，庄树到另一所中学里参加足球比赛，意外又遇上了李斐。两个孩子十分开心，一块到路边聊天、撸串，并约定于1996年的平安夜，李斐为庄树在一处荒僻的原野上放一个大烟火。
也正是那天夜里，发生了一件令人追悔莫及的大案。
李斐是个信守承诺的姑娘，平安夜里她在书包里偷偷藏着一瓶汽油，骗李守廉说自己肚子疼。李守廉不明就里，稀里糊涂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。他们不知道的是，出租车上的司机的来头可不简单，那是刑警队的队长蒋不凡所乔装的。那段时间，发生了多起抢劫出租车司机，然后杀人焚尸烧车的案件。副驾驶上从李斐书包中飘散出的汽油味立即引起了蒋不凡的警觉，加上他们要去城外的荒野，以及李守廉魁梧健硕的身材，都加重了蒋不凡的怀疑。
蒋不凡随即把车停到路边，将李守廉喊下车进行搜身盘查，就在双方纠缠之际，黑灯瞎火中的郊外一辆大卡车猛地追尾了李斐乘坐的出租车，顿时车内的李斐倒在了血泊中。李守廉怒火中烧，捡起砖头拍死了“始作俑者”蒋不凡，并抢走了他所佩戴的警枪。
所幸李斐大难不死，李守廉把她抱到了熟悉的朋友孙大夫家进行了紧急医治。虽救下了命，但是没能保住腿，成为了一个残疾人。因为李守廉杀了警察，于是父女两就此隐姓埋名，成为了一对逃亡者。
调皮捣蛋的庄树长大后当上了一名警察，恰巧他的师傅就是当年刑警队队长蒋不凡的徒弟赵小冬，庄树就也被卷入到这起案子中来。经过排查，庄树发现曾经的好友李斐父女俩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，于是对她俩进行了细致的追查，并在李斐的出租屋内找到了李斐的日记本，这才揭开了整个案件的谜底。
日记本里不仅记录着整个案件的经过，而且还藏着傅东心的一个秘密。那就是傅东心在生下庄树后方才得知丈夫庄德增曾参加过文革武斗，并间接害死了自己最好的老师。所以傅东心恨丈夫，但又不能完全怪他，那只不过是那个时代的插曲，唏嘘的悲剧。傅东心用她的冷漠来憎恨，甚至连累自己的儿子，虽然她知道儿子庄树是无辜的，但仍然解不开心结，只是因为庄树也是她仇人的儿子。谜底揭开了，不是傅东心天性凉薄，而是她一直被道德绑架。她惩罚着自己，顺带惩罚着整个家庭。她的心一直在仇恨与亲情间摇摆，精神在崩溃边缘徘徊。
庄树决定约见一下李斐，他把自己约谈的字条贴满了火车站和机场，任何李斐父女可能出逃的地方。李斐欣然赴约，因为她也有很重要的事情想问一问庄树。就这样李斐和庄树来到了双方约定的地点，就是当年傅东心与庄德增第一次约会的湖上。双方各划着一艘小船，只是双方的怀中都揣着一把上好膛的手枪。
李斐口中喃喃地念着当年傅东心教她的诗，质问着当年庄树到底赴了1996年平安夜里的约会没有。庄树无奈地表示自己早已忘了那场约会。此时此刻李斐的内心无疑是绝望的，原来她的一片真心竟然错付，而错付的结果不仅是自己的双腿，还搭上了蒋不凡的一条命，导致父亲李守廉成为了一生逃亡的杀人犯。
李斐嫁给了他不爱的男人，只是为了报恩。她真心喜欢的男人却压根没把她的约会当成一回事。巨大的反差，可笑的误会，李斐举起了手中的枪，指向了满脸无辜的庄树。庄树举起双手，但他始终不信曾经的好友会对他开枪。他规劝着李斐，希望她放下枪，勇敢地承担罪责。
“啪”的一声枪响过后，李斐倒在了血泊中。没错，李斐自杀了，她以这种方式完成了救赎。既然一切都是以错误开始，那么就以错误的方式来结束。是救赎，更是解脱。不仅是身体上的解脱，也是灵魂上的解脱，再也不用背负杀害警察的罪名东躲西藏，一切都回归尘土。
发觉枪不见了的李守廉匆匆赶来湖边，但为时已晚，女儿李斐已经撒手人寰。很快他被活捉，因袭警致人死亡而被判死刑。故事的最后，是96年的平安夜，年幼的庄树一个人行进在漆黑的荒原上。他并未忘记与李斐的约定，他去了，只不过他没等来亲爱的小斐。全因为那场该死的误会，那场冥冥之中的追尾。
最后说一句，生活也许并不美好，充斥着种种误会。我们其实能做得也挺少，只能责怪命运弄人。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，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，只能说我们都是普通人，彼此都很渺小。希望世间少一些误会，多一份包容，冷静克制一些，也许好好沟通，多一些理解，莫让悲剧再上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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