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中篇小说」《摔琴》张波（楚慎为）著【连载三】

　　来源：中国艺术鉴赏网

　　作者：张波（楚慎为）  作家
 

　　（三）
 

　　回到渔村，成连悉心传授，伯牙刻苦学习，不出半月，伯牙已经能够熟练弹奏古琴曲《高山流水》。伯牙琴艺的成长，成连是看在眼里，喜在心里。人皆是如此，越是到了暮年，越是希望有所传承，见伯牙如今进步神速，不由觉得老怀安慰，不虚蓬莱之行，累得险些丢了半条老命。

　　又过了几十日，成连把伯牙喊到书房，又听伯牙弹了一段《高山流水》，满意地捋着胡须道：“如今你的琴艺已经大有精进，老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。你可以离开了。”

　　伯牙叩拜道：“学生幸得老师指点，实在感激涕零。学生愿伺候在老师左右，以表孝心。”

　　成连道：“糊涂啊，糊涂。老夫的确没有什么可教的了，但人外有人，山外有山，世间还有多少归隐的名士。须知学无止境的道理。”

　　伯牙叩拜道：“老师教训得是，不过……”

　　“不过什么?不过怕老夫死了，无人送葬罢了，是也不是?老夫遁世于此，早就和村中百姓交往颇深，身后事你不必挂怀。还有，《高山流水》此曲你与我都只能算是会弹而已，比起先师方子春，犹显不足。此番出行，你当游历名山大川，遍访名人雅士，力求精益求精，更上一层楼。”

　　伯牙见老师如此果决，也不好说些什么。只得向成连磕了三个响头，抱起瑶琴“号钟”，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。

　　站在渔村路口，望着伯牙远去的背影，成连不由喃喃道：“你应该有属于自己更大的舞台，留在这么个小渔村，可惜了。”

　　拜别老师成连，数日后伯牙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了齐国都城临淄。那时的临淄城是个有名的大都市，每日车水马龙的街道，店铺里琳琅满目的货物，络绎不绝的人流，无一不是诠释着临淄的喧嚣与繁荣。

　　进来城后。伯牙只觉得腹中又饥又渴，于是来到街边的面摊，点了一碗素面，然后便狼吞虎咽起来。吃罢面，他从怀中掏出几枚鲁贝(鲁国的钱币)搁在桌上，转身便要离去。不想面摊的小贩一把将他拉住，笑嘻嘻道：“这个客官，这里可是齐国，鲁贝可不好使。”说完，又把鲁贝塞到了伯牙手中。

　　伯牙摸了摸脑袋，惭愧地行礼道：“不好意思店家，在下身上只有鲁贝，不曾有齐国的刀币。再说了，齐国其他地方都可用鲁贝结账啊。”

　　小贩满脸为难的样子，道：“不是我难为客官，前几日齐王刚刚下令，除了齐国刀币，其它各国货币一律在临淄城内不予流通，您给我这些，我也没法使啊。”

　　伯牙道：“实在抱歉，初来乍到，不懂齐国的规矩。待我去楚国会馆寻得朋友，讨来刀币再来付账。”

　　小贩道：“那可不行，万一你一去不回头可怎办?除非你放个物件我这抵押。”

　　伯牙道：“那你觉得我身上何物可做抵押呢?”

　　小贩仔细打量了一番伯牙，然后指着他背后背着的包袱道：“这里面长长的是什么?”

　　伯牙道：“那是瑶琴。”

　　小贩道：“行，就是它了。”

　　伯牙道：“不行，此琴十分珍贵，万万不能抵押。”

　　突然，传来一个声音道：“什么琴如此珍贵啊?”伯牙与小贩闻声望去，只见一位身着华服，十分富态，贵族模样的人出现在眼前。小贩一眼便认出了来人乃是齐国的客卿大人，于是上前行礼道：“草民参见客卿大人。”

　　客卿道：“行了，免礼吧。本大人闲来无事，本想逛一逛街市，却不想遇到了有人在这首善之区吃霸王餐，还大言不惭地说有贵重的宝琴。瞧你这一身穷酸相，哪里配拥有如此雍雅之物?”

　　伯牙不急不恼，拱手行礼道：“在下伯牙，乃楚国人士。因喜好音律所以拜得鲁国琴师成连为师，此琴乃是尊师成连所赠‘号钟’，实在是太过珍贵，万万不得拿来抵押。”

　　客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伯牙，道：“如今招摇撞骗的骗子多了，既是成连的弟子，怎么连晚面钱都要赖账啊。”

　　伯牙道：“在下确实是成连老师的弟子，可有宝琴为证。”

　　伯牙为表清白，于是解开包袱，取出“号钟”琴。客卿上前仔细查看，确认此琴便是那把著名的“号钟”。大喜过望道：“妙哉，妙哉，此琴乃我齐国桓公所有，后不幸遗失，不想多年后又重现人间。不对，瞧你这幅衣衫褴褛的模样，定然是你偷的。”

　　伯牙委屈道：“大人怎么能以貌取人呢?”

　　客卿眯着眼道：“你若是真是此琴的主人，那么一定精通音律。你现在就当着大伙弹奏一曲，我便信你。若是不会弹或者弹不好，那么就定是盗贼。”

　　伯牙无可奈可，只得将琴摆在桌上，燃起香炉。

　　客卿笑道：“咋看上去还蛮像那么回事。弹琴还知道要燃香。”

　　伯牙也不搭理，缓缓弹起琴曲《下里巴人》。

　　琴声所到之处，铮铮声如人潮汹涌，呜呜声似大地回春，嘤嘤声若缱绻私语。商人放下了手中的算盘，女人放下了手中的丝线，孩子放下了手中的糖人……

　　琴声刚落，众人不由纷纷拍手称赞。伯牙十分欣喜，问小贩道：“你可听得懂楚国歌谣?”

　　小贩答道：“音乐就是音乐，哪里分得清楚国还是齐国，只要好听，我就叫好。”

　　一旁的客卿也显得十分激动，忙拉着伯牙的手道：“太好了，实在太好了。近日，晋国的公子雍出使齐国，嘲笑偌大个齐国无人弹得大雅之乐，更无精通音律者，于是齐王甚是羞愧恼怒，但碍于晋国的权势，只得隐忍不发。不曾想今日得遇先生，定可在那晋国公子面前挽回颜面。”

　　“可在下乃楚国人。”伯牙小心翼翼道。

　　“无妨，在我齐国便是我齐国人。再说，先生手中所奏的‘号钟’本就是敝国桓公所收藏的名琴，那也说明先生于敝国实在有缘。”客卿解释道。

　　众人纷纷附和。

　　伯牙见盛情难却，于是行礼道：“那么恭敬不如从命，在下听凭大人驱使。”

　　客卿当即拉着伯牙就要上马车，可伯牙却心中记挂着自己的琴，道：“且让我拿好琴。”

　　客卿依旧拉着伯牙道：“先生无须管了，下人们会处理好的。”说完，连拉带拽的将伯牙推搡着上了马车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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